在东京读研究生的 Kaki 正在向我讲述她在一次聚餐中的糟糕经历。那是新年期间的同学聚会,她最为熟悉的是邀请她去的那个男生。其余的人当中,有一半是和她同导师的研究生,“只是平时上课的时候说上两句话罢了”。其他人开始动手做饭,而她独自坐在一旁,无事可做,“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被凸显出来了”。她在绝望之中瞥见了桌上的一次性纸杯,然后赶紧将其抢过来准备给大家发放。然而糟糕的是,那个邀请她来的男生立刻热心地跑过来抢杯子,并且说“不用管,我来就行”。她就像抱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那摞杯子,坚决不肯松手,最终坚持完成了最低限度的社交参与。
仔细分析我对 Kaki 说出的“我也是个社恐”这句话,其中藏着复杂的同类宣言意味。潜台词有以下三层:其一,我身为记者,却不善言辞,别把我的表现与我的专业素养联系起来;其二,我不说话,只是因为不擅长做出即时反应,并非对你的发言感到无聊或反感;其三,我和你是同类,你不必觉得我在评判你的表现。说完那句话后,我察觉到双方都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刚才那令人感到不适的停顿,如今变成了一个能够被轻易谅解的小失误。并且,我们已然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网络时代提供了独自生活的诸多可能。“社恐”或许是一种始终难以摆脱的焦虑。在马斯洛的人类需求层次理论中,社交需求被排在第二层,其重要性略低于吃饭喝水等生理需求。1995 年,社会心理学家罗伊·鲍迈斯特(Roy )和马克·列尔里(Mark Leary)发表了一篇题为《归属的基本需要》(The Need to )的论文。他们发现,人类对于维持一些能让自己感觉良好的人际关系存在心理渴求,这种心理渴求与吃饭、喝水这类生理需求一样,是基本且迫切的。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人们会不惜以牺牲生理需求为代价来满足归属需求。
Kaki 发出感叹,她自幼便享受着独自行动、独来独往的日子。如今她居住在全世界被认为“最适合一个人生活”的东京,然而她依旧本能地渴望社交,参加一场明明不会轻松的聚会便是一个例子。此外,她还尝试过通过网络来结交朋友,亦或是加入“社交复健”群组,以寻找提升社交能力的方法攻略,但她始终还是一个“社恐”之人。我认为,我们也许始终无法摆脱“社恐”这种状态。那么,就从让自己成为一个快乐的“社恐”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