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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光潜提出的人生艺术化思想,究竟蕴含着怎样的深刻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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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

朱光潜作为我国现代知名的美学专家,深刻领悟生命的真谛,并持续深入地探索艺术与人生的真谛,进而提出了“人生艺术化”的核心理念,这一理念内涵深厚,涵盖诸多层面。在他留学欧洲的那段时光里,康德、克罗齐等人的思想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美学与诗学领域,他主张美感体验源于对形象的直观感知,主体在专注投入的欣赏中,独立自足的意象便会显现,从而揭示出世界的美好。他对人生的理想构想是追求“艺术化的人生”,这一理念与他所倡导的“直觉主义”诗歌理论紧密相连,深入分析这两者的深层含义及其相互之间的联系,其价值不容忽视。

关键词:朱光潜;人生艺术化;直觉主义;美感经验

朱光潜,我国现代美学领域的杰出人物,自小便潜心研读我国丰富的传统文化经典,因而具备了深厚的文化积淀。随后,他毅然踏出国门,在多所世界知名的高等学府深造,刻苦攻读文学、美学、哲学、心理学等领域的知识,深刻领悟了西方学术的精髓。朱光潜不仅拥有扎实的国学基础,还具备高超的西方学术造诣,他将两者巧妙地结合,相互促进,相映成趣。他对理想人生的设计追求“艺术化的人生”,这一理念与他诗学观念中的“直觉主义”有着紧密的联系。

人生艺术化:人生是一种广义上的艺术

追求美丽、探寻美好,乃是人类的天性。审美活动应深植于个体的生命实践之中,它是人类内在需求的必然体现,而非外界强制或诱导的结果。即便在遥远的原始时代,我们的祖先亦在日常生活中追求并创造美。将生活审美化,不仅是人类生存的一种方式,更是人类自我确认和表达的重要途径,它彰显了人类本质力量的光辉。由于审美与人生之间存在着固有的密切联系,众多文人学者便将其视为一个关键的讨论主题。

朱光潜凭借其深厚的文学艺术素养和广博的知识、经历,自青年时期便着手研究人生哲理,亲身感受生命的真谛,并持续深入地理解和领悟艺术与人生的内涵,最终形成了“人生艺术化”的独特见解。在《谈美》一书中,他阐述道:若脱离了人生,艺术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因为艺术不过是情趣的展现,而情趣的根基正是源于人生;同理,若没有艺术,人生亦将变得毫无价值,因为创造与欣赏本身就是艺术的行为。在他眼中,从更宽广的角度来看,人生本身便是一种艺术,而他的生命历程,可以说是一部独特的作品。至于这部作品是艺术性的还是非艺术性的,最终的决定权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这恰似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有的人能将其打磨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而有的人却束手无策。那些深知生活真谛的人,便是真正的艺术家,他们的人生亦如同一件艺术杰作。因此,朱自清在《谈美·序》中把“人生艺术化”视为朱光潜最核心的理论观点,并指出:“孟实先生引导读者从艺术领域步入人生,又将人生融入艺术之中。这种具有远见卓识和宽广胸怀的境界,是学者们应当深入思考的。””[2]

朱光潜:《谈美》,中华书局,2015年版

朱光潜在众多作品中流露出了对现实生活的深切关注,对个体自由的渴望以及对人性得以释放的执着追求。他的“人生艺术化”理念内涵丰富,具体而言,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层面。

“无所为而为”的人生哲学。朱光潜曾言:“艺术创作本质上是一种‘无所为而为’的活动。”我认为,无论是从事学术研究还是投身事业,都应持有“无所为而为”的心态。所谓“无所为而为”,意指不计较个人得失,摒弃功名利禄的追求,仅以理想和情趣为满足。朱光潜强调,无论是从事学术(包括审美)还是从事事业的人,都应秉持“无所为而为”的处世态度。在审美过程中,主体对客体的审视超越了即时利益的考量,不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纯粹是一种审美视角的审视。主客体间维持着一定的心理间隔,客体的功利属性也不再成为主体追求或束缚的因素,从而使主体得以进入一种超越世俗的审美高度。

在现实生活里,个体同样应当秉持与审美过程相仿的“无所求而为之”的人生哲学,这种哲学即是指艺术化的人生观。艺术化的人生,或者说人生的艺术化,其核心在于维持一种自在豁达的心态,既不斤斤计较得失,又与实际生活中的境遇保持一定的距离,如同鉴赏艺术品一般,去品味人生的种种景象。那些崇尚自由、洒脱、豁达的志士,他们的人生无疑是充满雅致与情趣的。然而,在现实世界里,却充斥着种种利益与功利,人们往往难以摆脱利益的束缚,被各种牵绊所困扰,尔虞我诈、卑鄙、压榨等现象层出不穷。唯有“美感的世界,纯粹是意象的领域,它超越了利益关系,独立存在。”在投身于艺术创作或艺术鉴赏的过程中,人们总是从充满利益纠葛的世俗世界,迁移至毫无利益纠葛的理想境界之中。[4]鉴于此,个体需尽力摆脱现实生活的种种束缚,将现实视为美感之境进行品鉴,将现实生活视为艺术佳作进行品味,以审美的眼光审视人生,具备这种素养的人堪称豁达超脱,他们的人生亦因此显得精彩纷呈且富有深意。

“修辞立其诚”体现的是真实生活的本质。朱光潜曾言:“‘修辞立其诚’是撰写文章的关键所在,无论是诗歌还是优美的文章,都应充分展现作者真挚的情感,内心所怀的真情实感才会外化于文字,绝不能有任何虚假的成分。”文章若要遵循“修辞立其诚”,便应避免“俗滥”之弊,所谓俗滥,即失去了自己的独特风格而盲目模仿他人。文章应避免俗滥,生活同样应避免俗滥;优秀的文章需保持其本色,而艺术化的生活亦需展现其本色。朱光潜曾言:“艺术化的生活实则是一种本真生活的体现。在世间,有两种人的生活方式最远离艺术,一类是平庸之辈,另一类则是表里不一的伪善者。‘平庸之辈’全然缺乏本真,而‘伪善者’则费尽心思去掩饰自己的本真。”越国佳丽西施因心疾而时常捧心皱眉,但这却是她真实情感的流露,不仅不显得丑陋,反而更显美感;然而,东施即便没有心疾,也模仿这样的动作,这却是一种刻意为之的做作,显得虚假而矫情,只会让人感到厌恶。

艺术化的生命需展现真实的自我,恰似“风过水面,自然生纹”,生活的美妙之处亦在于此。身处何种境遇,拥有何种性情与情趣,便将呈现出相应的言行举止,令人感到其自然而又和谐。这样的人,堪称本色之人;这样的生活,堪称本色之生活。“俗人”往往沉溺于名利,随波逐流,内心缺乏源头活水,因而缺乏生机,生命亦随之枯萎。“伪君子”在俗人粗俗不堪的基础上,又额外加上了虚假和做作,他们的言行举止,诸如谈笑间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到极不舒服,更别提有何美感可言。在朱光潜的交往圈子里,他尤其推崇丰子恺和朱自清这两位先生。他曾这样评价:“丰子恺先生从头顶到脚跟,都散发着艺术家的气息,他的胸怀、他的言行举止、他的笑容,无一不是艺术的体现。”他的画作与众多当代画家有所区别,主要体现在他作品中流露出的真挚深情。丰子恺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忧无虑,不染世俗之气,亦无矫揉造作之态”的纯真气质,这种气质赋予了他独特的人格吸引力。朱自清则以其真诚温和、严谨适度著称,待人接物热情洋溢,行事风格“随心所欲,恰到好处,绝不沉迷”,无论是做人还是作文,都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严肃”与“豁达”并重的情趣在生活中占据重要位置。艺术本质上是情趣的体现,人生同样需要情趣,“趣味”是对生命深刻理解和深厚眷恋的体现。然而,现实生活中并非每个人都能拥有情趣,并非每个人的生活都能称为艺术化的生活。只有那些追求并享受趣味的人,他们的生命才显得有意义,他们的生活才真正具有艺术色彩。朱光潜曾言,人类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情感充沛的,对众多事物都能感受到乐趣……;另一类则是情感贫瘠的,对许多事物都缺乏兴趣……。后者被视为平庸之辈,而前者则是艺术家的化身。情感越丰富,生活越美好,所谓人生的艺术化,实则是指人生的情趣化。[9]若想生活充满情趣,主体需同时具备严谨与豁达的心态,这两者缺一不可。艺术化的人生,正如苏东坡在论述文章时所提及,水流在山谷间自由穿梭,于应畅流时奔腾不息,于应停歇处悄然驻足,既要顺应自然,又要懂得适时收束。主体既能展现严谨态度,亦能适时抽身;既要于严谨中彰显主体的庄重,亦能在抽身时体现出主体的开阔。

在中外历史长河中,诸多才子佳人展现了艺术家的宽广胸怀。王徽之居于山阴之地,某夜大雪纷飞,醒来开门,只见一片银装素裹,于是他举杯畅饮,吟诗作赋。突然间,他思念起好友戴逵,于是即刻乘小舟前往剡溪寻找。然而,抵达门前,他却犹豫不决,最终选择转身离去。有人好奇询问原因,他答道:“我本因兴致所至而出行,兴致已尽便返,何必一定要见戴逵呢?”斯宾诺莎这位伟大的哲学家尽管生活困顿,却宁愿靠磨镜为生,也不愿步入大学任职,这主要是因为他担心这样会束缚自己的自由和生活方式。这样的人虽然具备艺术家的“豁达”,却丧失了“严肃”。真正充满生活情趣的艺术化生活,既需要“严肃”,亦需“豁达”。在魏晋时期,一些名士只拥有“豁达”,却缺乏“严肃”,而宋明时期的理学家们则普遍拥有“严肃”,却缺少“豁达”。在朱光潜看来,陶渊明、杜甫等人堪称兼具严谨与豁达之美的杰出人物,他们才真正懂得生活的乐趣。朱光潜自己的一生经历了起伏跌宕,遭遇诸多困境,然而无论面对何种境遇,他都能保持豁达的心态,同时不懈追求,始终不渝地致力于人生态度和事业追求,他的生活因此充满了情趣。

朱光潜大学时代涉猎广泛,不仅解剖过鲨鱼,制作过染色切片,研读过建筑史,还学习过符号学等知识,然而他坦言,在文学、哲学等多个领域中,他对文学情有独钟。[10]他一生钟爱文学艺术,并坚信文艺与人生之间的紧密联系。在他看来,健全的人生理想需要人性各要素的均衡发展,这既不可有所缺失,亦不可有所冗余,正如草木的生机应当旺盛蓬勃。对人类而言,思想与情感构成了生命的活力,它们必须得以畅快地表达。若思想情感无法得到适当的释放,就如同生机勃勃的植物无法生长一般,终将导致疾病甚至死亡。文学艺术是承载人类思想情感的媒介,若生活中缺失了文学艺术,生活将变得索然无味,毫无乐趣可言。对于那些对文学艺术缺乏兴趣的人来说,他们往往显得粗俗,甚至精神状态也会变得萎靡不振。

人生离不开文艺,对于有文学艺术修养的人来说,世界显得生机勃勃,生活充满乐趣。若他具备艺术家的表现力,便能借助文艺来抒发情感;即便无法表达,他也能以敏锐的视角洞察世界,将这丰富多彩的世界视为一首诗、一幅画、一场戏剧。达到这样的境界,人生便实现了艺术化。许多人以实际的人生态度去对待戏剧,然而朱光潜却以阅读小说或观赏戏剧的眼光去审视男女之间的爱情;又以欣赏画作的眼光去观赏园林或房屋。他称之为“文艺观世法”,这种超越常规的视角源于对文艺的学习。他强调:“我那冷静且客观的思维方式并非源自科学,而是源自文艺。”那些无法保持冷静和客观态度的人,问题往往在于过分看重自我。他们透过带有个人色彩的望远镜观察世界,导致所有事物都丧失了其原有的面貌。所谓的冷静客观态度,即是摒弃这副望远镜,让自我跳出局限,不以自我为中心去审视世界……这便是文艺的观察方法。现实世界中的万物纷繁复杂,若能以超脱尘世的视角去审视,摒弃对得失的纠结与计较,忘却诸多痛苦,将其视作一幅画卷,或一部小说,那么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将变得趣味盎然,生活也将因此而充满欢乐。

诗学的“直觉主义”:不即不离与移情

朱光潜所倡导的“人生艺术化”理念,源于其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及对生命深刻的体悟,同时亦与其早年赴欧洲留学,接触并吸收西方美学观念,进而形成诗学中的“直觉主义”理念密切相关。这种在美学与诗学领域所倡导的“直觉主义”,对其对人生的理解产生了直接而深远的影响。

在西方,从康德到克罗齐,逐渐形成了以形式为核心的美学流派。朱光潜在欧洲的大学里深造期间,深受这一美学观念的影响,他主张美感体验源自于对形象的直接感知,主体在专注的欣赏中,能够体会到独立而完整的意象,从而揭示出世界的美好。例如,在公园里,一棵高大的松树,无论是木材商、植物学家还是画家,都能从中感受到其独特的魅力。木材商人所关注的是树木的经济价值;植物学者所关注的是树木的年龄以及枝叶的形态;至于画家,他们所看到的则是一棵郁郁葱葱、挺拔有力的古老树木。为何会有这样的感知差异呢?这主要是因为对古松的认知,三位主体的态度各异,因而古松的形象在他们的眼中也就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木商看待古松时持的是一种实际的心态,他心中盘算着用多少银两购得此树,运回后是制作何种家具还是用作房屋的梁柱;植物学家对古松持有的是一种科学的态度,他打算将古松归类至植物学的特定类别和科目,探究其与其它松树的差异与相似之处;至于画家,他对古松抱有的则是审美的态度,他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树木扭曲的形态、翠绿的色泽以及其独特的气质,而对这些树木的种类和价值等则毫不在意。[13]

实用的态度追求“善”,其核心在于考量事物对人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而科学的态度追求“真”,其焦点在于探究事物间的关系是如何形成的。在这两种态度下,主体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所观察的事物本身,因而所获得的事物的意义并非孤立、封闭的。然而,美感的态度则与此截然不同。追求美的理念,主体在审美的视角下审视事物,其关注点集中在事物本体之上,心理活动倾向于直观感受,从而形成的意象独立且孤立。画家凝视古松,将全部的精力倾注于古松之上,全然不顾这棵树的经济价值,甚至忘却了松树在植物分类中属于木本植物的事实。他不依赖抽象思维,缺乏意志与欲望,心中所存留的唯有古松的轮廓与色彩。对于古松以外的世界,他毫不在意,仅是将古松视作一幅可供把玩的画作。朱光潜曾言:“这种完全摒弃意志与抽象思维的思维活动,我们称之为‘直觉’。而直觉所感知的,那些孤立且独立的形象,我们称之为‘形象’。美感体验,便是通过形象直觉所获得的,美,则是事物在直觉中展现出的独特品质。”当主体对某物进行审视,若感受到其美感,那么必然在内心描绘出一幅生动的图景或一种直观的境界,使其内心与意识完全沉浸其中;主体全神贯注,专注于观察,以至于暂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这样的体验,我们称之为“形象的直觉”,亦即“美感体验”。

朱光潜的诗学理论中的“直觉主义”观念,明显受到了康德以及克罗齐等先贤思想观念的深刻影响而逐渐形成。在《美学》一书中,克罗齐明确指出:“知识分为两类,一类是直觉的,另一类是逻辑的。”[16]所谓直觉的知识,指的是对具体事物的认知;而逻辑的知识,则是指对多个具体事物之间相互关系的理解。所有逻辑的知识都可以归结为“A为B”这一公式。例如,“杨柳”乃树木之一种。然而,直观认知却与此有所区别。当主体对“A”产生直观时,其全神贯注于“A”本身,毫无分心,“A”在心中仅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形象,不受外界干扰。以“杨柳”为例,在心中它仅是一幅树木的图像;若再联想到“杨柳属木本植物”,则已偏离了直观的本质。这种独立完整的形象或图形,我们称之为“形象”。朱光潜指出,在美感体验过程中,“心”与“物”的交汇仅限于直觉,而物体在心中呈现的亦不过是形象。在直觉中,除了形象,别无其他;形象也唯有在直觉中显现,别无其他来源。形象的存在必然伴随着直觉,而直觉的存在亦必然伴随着形象。在直觉时,内心中浮现出一个形象,这种“浮现”即是创造,这种形象即是艺术。因此,所谓的“美感体验”实质上就是“形象的直觉”。[17]



朱光潜翻译,意大利作家克罗齐所著:《美学原理》一书,由商务印书馆于2012年出版发行。

美感体验源自对形象的直接感知,感知中仅存形象,别无其他。在审美体验中,个体与专注于满足实际生活需求的实用世界中的态度有所区别,他们仅仅将感知到的世界视为一幅画来欣赏。个体摆脱了实用的束缚,将世界置于一定的距离之外进行观察,从而世界的美丽便会显现。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个体往往持实用主义的态度。居住在西湖与峨眉山附近的居民,除了因身处名山大川而自豪,常常觉得这两地并无特别之处。比如,一位海滨的农民,当他人对他的门前大海美景赞叹不已时,他却指向屋后的菜园,自豪地说:“这些菜种得还不错。”如果一个人在人生的旅途中,始终以超越眼前利益的视角审视周遭的一切,不斤斤计较于个人的得失,进而能够达到一种超脱世俗的审美高度,那么这种状态便可以称之为人生的艺术化。

由此可见,美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生体验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事物内在的美感并非自动展现,要真正感知它,便需站在恰当的远端进行观赏。英国心理学家布洛针对这一点提出了一种理论——“心理距离”的概念,而朱光潜则通过一个具体的例子来阐释了这一观点。航行于浩瀚大海之上,不幸遭遇浓雾弥漫,四周景象模糊不清,呼吸变得不畅,行程被迫延误,甚至潜藏风险,实乃一大不快之事。然而,若能调整心态,不去忧虑行程的延误,也不去担忧可能遭遇的险境,专心致志地观赏那如轻烟般缭绕的薄雾笼罩在宁静的海面之上,天空与大海融为一体。在这般绝妙的海雾景观面前,或许能带来一段极为愉悦的旅程。朱光潜提出,面对海雾,人们有两种不同的体验。在第一种体验里,人的感知、情感、愿望以及所有生活需求都与海雾紧密相连,使得人们不得不因恐惧危险而渴望安全,同时也会因行程延误而对海雾产生厌恶。换言之,人与海雾的关系过于紧密,距离过于接近,以至于无法以平静的心态去欣赏它。在后一种体验里,个体将海雾置于实用领域之外,与之保持适宜的“距离”,不再对海雾产生忧虑,转而以审美的视角去鉴赏它,如此一来,美感便会油然而生。

艺术家与审美鉴赏者的技艺,在于将海上的雾气视为审美对象,使农夫能够将目光从屋后的菜园转移至眼前的海景,不再仅仅关注园中的蔬菜。他们能够超脱尘世的纷扰,挣脱利益和功利的束缚,全心全意地沉浸于对事物之美的鉴赏之中,并确保现实生活与事物之间保持恰当的距离。这种“恰当”至关重要,意味着艺术既要帮助人们从现实束缚中解脱出来,又要让人们体验到审美的快乐。朱光潜曾言,艺术创作与鉴赏的成败,关键在于如何巧妙处理“距离的矛盾”。若距离过远,作品将难以被理解;若距离过近,实用的目的往往会掩盖美感。而“不即不离”则被视为艺术追求的最高境界。因此,这种“适度”便是“不即不离”,而掌握这种“不即不离”显得尤为关键。观看曹操角色演出的观众,目睹舞台上狡猾奸诈的曹操形象,不禁感到愤怒,最终拿起刀子冲上台去杀害了扮演曹操的演员。这类戏剧,对于演员而言,表演技艺堪称精湛;而对于观众而言,若在欣赏过程中忽略了其戏剧性,便会从审美境界跌落到现实世界。这正是因为“距离”过于贴近,以至于这种距离感不复存在。正如王渔洋在《秋柳诗》中所言:“南飞的大雁皆成愁人,美好的话语在西乌鸟的夜晚不再飞翔。”“在这首诗中,‘南雁’象征着家国破碎后流离失所的忠臣;而‘西乌’则代表那些投降敌人、丧失节操的叛徒。若读者对这首诗背后的历史背景一无所知,未能领悟这是一首哀悼明朝灭亡的诗篇,那么便无法真正领会其深意。换言之,这首诗与欣赏者的心灵距离过于遥远,使得他们难以产生共鸣。由此可见,‘不即不离’的欣赏态度便是至关重要的。”

在美感体验过程中,个体与周遭事物需维持恰当的“间隔”,这里的“间隔”指的是从实用角度出发的分离。然而,从美学的角度来看,个体与外界事物的间隔实际上是非常紧密的。当个体全神贯注地凝视时,情感会集中在物体的形象上,内心空灵无杂念。个体在不知不觉中,便从物我分离的状态过渡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正如朱光潜所言:“物我两忘,最终达到的是物我合一的境地。”在观赏者欢愉的心情中,他们未能分辨出自我与外界,因此我的存在与物体的存在开始相互交融,在不知不觉中,我的个性被注入物体,而我亦将物体的形态融入自身。以观赏一棵古老的松树为例,当人们全神贯注地品味时,往往不自觉地把自己的高洁气质转移到松树上,同时又将松树的坚韧姿态纳入我的体内,如此一来,古松仿佛化为人形,而人也仿佛化为一棵松树。这种物我交融的现象,正如德国美学家立普斯所阐述的“移情作用”,指的是当主体审视外界事物时,将自身的情感投射到这些对象之上,仿佛感受到对象也承载着同样的情感。当心情愉悦时,山川草木仿佛也洋溢着喜悦,含情带笑;而当伤心落泪之际,花鸟虫鱼似乎也陷入悲苦与忧愁之中。

移情效应将人的生命力投射于外界物体,使得原本无生命的物理事物似乎拥有了情感,无生气的事物仿佛焕发了活力,因此朱光潜将其形容为“宇宙的人情化”。从理性的角度来讲,这种移情作用是一种错觉,与生活逻辑不符。然而,若没有这种移情作用,世界将如同枯木一般,毫无生机,人生也将失去乐趣,文学艺术亦无法诞生。诗人与艺术家通过移情的手法,赋予了宇宙生命与情感,拉近了人与物之间的距离,使得每一株草、每一棵树都能蕴含泪水与忧愁,每一座山、每一道水都能展现笑颜与喜悦。“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此类佳句才得以层出不穷。

美感经验与人生的艺术化

朱光潜的一生专注于艺术,他不仅关注现实生活,还致力于探寻人的自由与个性解放,渴望过上舒适而富有诗意的生活。他对理想人生的构想便是“人生的艺术化”。这种人生艺术化的理念,既根植于中华传统文化的土壤,又深受西方文化的深刻熏陶。朱光潜在欧洲度过了超过十年的留学生涯,他在多所知名学府深造,广泛吸收了康德、尼采、叔本华、柏格森、弗洛伊德、克罗齐等哲学美学大师的思想精华,尤其是克罗齐的“直觉主义”诗学理论,对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朱光潜认为,艺术与审美构成了人性深处最根本、最自然的渴望。早在人类穴居的远古时期,诗歌和图画便已出现。对美的追求,如同对食物的渴望,是精神层面的饥渴。若生命里缺少了真、善与美,便会变得扭曲、不完整。在日常生活中,人类诸多与生俱来的冲动与情感,诸如性欲、爱情、厌恶、同情、恐惧等,均需得以宣泄与疏导。然而,这些情感往往受到道德规范、法律法规、宗教信仰以及社会习俗等多重束缚,从而被压抑。艺术与审美则成为了一条释放情感、舒展本能的途径,因为艺术领域是一个无拘无束、充满无限遐想的空间,同样也是一个让人忘却自我的场所。在美感体验过程中,主体不仅将欣赏对象之外的世界置诸脑后,而且也忘却了自身的存在。在主体的直观感受中,缺乏自觉意识,当心神沉浸于专注之境时,主体内心中仅存一个意象,不复存在物我之别,我与物已融为一体。朱光潜曾提及叔本华的观点,他言道:“若有人能凭借内心的力量,摒弃常规的观察方式,……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感知到的物体上,将自己完全沉浸于这些感知之中,让意识中仅存对风景、森林、山脉或是房屋等眼前事物的宁静审视,从而让自己在这事物中‘迷失’,忘却自身的个性和意志,过上‘纯粹自我’的生活。”那么,主体便会超越意志的桎梏,得以摆脱痛苦与烦恼。同样,在艺术鉴赏的过程中,主体也会暂时放下自我,挣脱意志的羁绊,从意志的领域过渡至意象的天地,艺术对人生而言,亦是一种心灵的释放。

人生离不开艺术,艺术能够从繁杂的实用领域中脱颖而出,所呈现的是一种独立、自足、不依赖他人的纯粹意象世界,这便是美感体验。相反,若失去了美感体验,艺术便无从谈起。美感体验是一种直观的形象感知,它摒弃了功利和枯燥,感知到的形象实际上也是观赏者个性和情趣的映射。艺术化的生活是充满情趣的生活,没有艺术,人生便失去了色彩。《晋书·隐逸》中记载了陶潜的事迹:“他不懂音乐,却拥有一张没有弦和徽的素琴。每当朋友们聚在一起饮酒时,他便会弹奏,并说:‘只要能领悟琴中的意境,又何必在乎琴弦发出的声音呢!’”朱光潜对陶渊明这种生活方式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他内心世界丰富,因此不会拘泥于任何外在的迹象,无论是弹琴还是其他事物,都是如此。”古人赞誉“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为诗歌的极致境界,陶渊明不仅在诗作中,更在生活中,全方位地展现了这一境界。[23]他的诗作“散而庄重,淡而丰腴”,“外表看似枯槁而内里实则丰润,看似平淡却实则美妙”;陶渊明的生活洋溢着情趣与醇美,将人生艺术化。

朱光潜:《诗论》,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

结语

人生可视为一种广泛的艺术形式。若以审美角度审视,它便充满了诗意与创造力。生活情趣越加丰富多彩,人生便越趋近于艺术境界,从而使得生活更加美满和充满乐趣。为了达到人生的艺术化,个体需摆脱实用主义的束缚,与外部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并将所感知的世界视为一幅可供欣赏的画卷,如此一来,世界的美丽便会自然而然地展现出来。朱光潜在《谈美》一书中提到,在阿尔卑斯山谷的道路旁,一块路牌提醒过往游客放慢脚步,细细品味沿途的风景。然而,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游客们往往驾驶汽车疾速而过,鲜少有人愿意停下脚步,耐心地欣赏路旁那片奇异而优美的景致。这样的风景因此失去了原本的魅力,显得索然无味,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到遗憾的事情。朱光潜提出,人生应当边行走边品味,随心所欲地探索,做到能把握也能释怀,如此生活方能充满乐趣,而人生艺术化的真谛也便蕴含其中。

《文化与诗学》2016年第1期中刊载了本文,该期由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时间为2017年7月。

参考文献:

朱光潜在其著作《谈美》中,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该书的第146页阐述了相关内容。

朱光潜所著之《谈美》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具体内容可见第6页。

朱光潜所著之《谈美》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发行,具体内容可查阅第10页。

朱光潜在其著作《谈美》中,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内容见第10页。

朱光潜在其著作《谈美》中,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147页。

朱光潜所著《谈美》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其中第147页的内容。

朱光潜在其著作《朱光潜全集》的第9卷中,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3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154页。

朱光潜在其著作《朱光潜全集》的第9卷中,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3年出版,具体内容可见第490页。



朱光潜所著《谈美》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152页。

朱光潜所著的《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其中第4页的内容值得注意。

朱光潜所著《谈文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8页。

朱光潜在其著作《朱光潜全集》第三卷中,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87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343至344页。

朱光潜所著的《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18页。

朱光潜所著《谈美》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其中第18页的内容值得参考。

朱光潜所著《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其中第13页的内容值得注意。

朱光潜所著《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其中第11页的内容,请参阅。

朱光潜所著《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具体内容可见第19页。

朱光潜所著的《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21页。

朱光潜所著《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其中第25页的内容值得参考。

朱光潜所著的《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18页。

朱光潜所著的《文艺心理学》一书,由安徽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出版,具体内容可查阅该书第17页。

唐代房玄龄等人编纂的《晋书》在中华书局1974年出版的版本中,位于第2463页。

朱光潜在其著作《诗论》中,于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年出版的版本,详细论述了相关内容,具体可参考第242至243页。

褚春元,生于1971年,籍贯安徽巢湖,现任巢湖学院艺术学院副院长,担任副教授职务,并取得了文学博士后学位。他的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理论与文艺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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