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矛盾与金钱压力：手术室外的人性挣扎与亲情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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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的塑料椅让人感觉很疼。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缴费单，上面有“四万两千元整”的红色印章。我的指甲无意识地刮着单子的边缘。

哥嫂买房的首付款在昨天刚刚转了过去，此刻银行卡里的余额仅仅只剩下小数点后的两位数字了。

走廊尽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小姑子新买的高跟鞋发出了咄咄逼人的节奏声。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与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直刺得我的太阳穴直跳。

“姐，你太偏心啦！”她猛地将 Gucci 包砸在我的腿上，那金属链条在我的牛仔裤上划出了细细的痕迹。“给大哥买房的时候，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我想要二十万买车，你却推三阻四的？”她涂着车厘子色指甲油的手指狠狠地戳向我的胸口，我还闻到了她手腕内侧残留的烟味，想必她上周的同学会肯定又去夜店了。

电梯间的排风系统嗡嗡作响，像极了十年前老家那台旧空调。

那年父亲患肝癌已到晚期。大哥把录取通知书折成纸船，然后放进输液瓶里。小姑子蹲在走廊里，一边啃着干面包，一边等待着化验单。

她的手机壳镶着水钻，那水钻反光，直刺进我的眼底。她的手机锁屏是她和闺蜜在 4S 店比耶的自拍。

我从羽绒服的内袋中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收据，药房打印的墨迹被手上的汗给晕开了，上面写着：“妈这次支架手术预缴金还差八万。”小姑子的睫毛膏突然晕成了黑圈，她慌乱地翻找着气垫粉饼，这让我想起了她六岁时打翻麦乳精的模样。

她下一秒突然露出冷笑的表情，说道：“别在我面前装穷了。你给大哥转账的记录，我都已经截图保存了。”

走廊顶灯管突然频闪，在瓷砖上投下栅栏似的阴影。

我摸到了口袋里那个被磨圆的打火机。这是去年除夕时大哥偷偷塞给我的。当时大哥的手掌上有水泥泡，可他还笑着说工地年底结清了工钱。

小姑子新做的水晶甲发出哒哒声，她在手机上操作着。微信对话框里静静地躺着 4S 店销售的语音，语音中说：“林小姐您要的宝马 X3...”

护士站传来心电图机的滴答声，节奏像极了老宅的挂钟。

2008 年地震的那一天，大哥用自己的后背抵住了开裂的墙，接着让我和小姑子钻到了八仙桌下面。

现在他的微信头像依然是那张我们三人在板房前的合影。并且，他最近在朋友圈里转发的全是二手房中介的内容。

“大哥那四万是借的呀！”我的声音陡然提高，一下子惊飞了窗外的一群麻雀。“他还打了欠条，说要五年还清……”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姑子尖厉的笑声给打断了。她说道：“得了吧，你大学期间勤工俭学给他买耐克鞋，工作之后每个月还给妈打钱，现在就连他买房你都……”接着，她突然凑近我，我清晰地闻到了她牙缝里散发出来的薄荷糖的味道，随后她便说道：“你就是个扶哥魔！”

急救室的红灯骤然亮起，那灯光晃得缴费单上“恶性肿瘤”这四个字仿佛在渗血。我紧紧握住口袋里那个褪色的蓝布钱包，钱包里还夹着大哥去年写的欠条，那张纸被工地的汗水浸湿后变得皱巴巴的。

走廊尽头传来拖沓的布鞋声，母亲扶着输液架挪过来。

她的病号服口袋里露出了半截陈皮糖。这是大哥上周来探病时买的，并且和小时候用来哄我们吃药的是同一个牌子。

小姑子猛地扑过去开始撒娇，说道：“妈您来评评理！”她毛衣起球的部位在蹭着母亲的手背。那件 Loewe 的羊毛衫，是在去年生日的时候，我用三个月的信用卡才刷下来的。

“囡囡啊...”母亲那如同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小姑子那漂黄的头发，接着她突然摸到了小姑子后颈处的纹身。“你大哥买房，是为了让孩子能够落户口然后上学...”老人的声音就像是旧磁带卡顿了一样。“你姐这些年...”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姑子摔包的动作给打断了，只见一个保温杯从 Gucci 包里滚落了出来，那是 2018 年我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窗外的悬铃木忽然沙沙作响。二十年前，我们三人在那棵树下分吃一根绿豆冰棍的记忆涌上心头。

小姑子现在正踩着 Jimmy Choo 鞋，一脚踹翻了垃圾桶，然后说道：“你们竟然合伙欺负我！”她的手机屏保突然弹出了 4S 店的催款通知，而她锁屏上的照片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她独自在迪士尼打卡的照片。

我摸到了锁骨上的那道疤。那是 2003 年的时候，大哥背着我淌过洪水去诊所，在途中被铁丝刮伤留下的。

缴费单在掌心蜷成筒，突然想起今早主治医生说母亲血小板太低。

小姑子一直在尖叫着“不公平”，那些词句就像碎玻璃一样扎进了耳膜。与此同时，我想起了她初中时获奖的那篇作文，名字叫做《我的姐姐是超人》。

护士推着药车经过，不锈钢托盘映出我扭曲的脸。

小姑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她从包里抽出一张 A4 纸，然后将其拍在椅上。她说：“要么签担保贷款，要么我明天就辞职去旅行。”那纸角蹭到了我的手背，感觉比大哥砌墙用的砂纸还要粗糙。

体检报告从她包里滑出来，血脂那栏标着向上的箭头。

远处传来施工队的电钻声，和大哥视频里他们工地动静一模一样。

我在数着吊瓶里一滴一滴滴落的药水。突然，我发现了小姑子美甲下面藏着一道疤。那道疤是那年她非要帮我搬快递箱时划出来的。

母亲将陈皮糖塞进我的手里，此时糖纸发出窸窣的声响，而这声响无法掩盖小姑子手机中传来的汽车引擎的轰鸣。

“我是扶哥魔。”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同晒裂的陶土一般。他曾替我承受过父亲的酒瓶，还背着我走过堰塞湖。如今，他每天都要砌砖到凌晨……那缴费单在我的指间不停地颤抖着，上面的墨迹晕染开来，就像是当年大哥工装上的油漆点。

小姑子忽然抓起保温杯朝着墙壁砸去。304 不锈钢材质的保温杯在墙上发出闷响，这闷响与当年父亲摔搪瓷缸时的声音相互重叠。

心电图机的警报声刺破走廊，母亲突然踉跄着扶住墙。

我冲过去的时候，小姑子也冲过去了。这时，我看见她穿着病号服，病号服下面露出了一件棉毛衫，那件棉毛衫已经被洗得很薄了，领口的标签还是我在大学时候缝上去的。

小姑子的香水味道和医院馄饨面的味道混合着涌来，她新接的睫毛被泪水粘在一起成了一簇，这突然让她变得跟那个追着要糖吃的小女孩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