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荣种下海南黄花梨，助力东阳成为木雕红木之乡的梦想与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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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蒋彤

“我要实现一个梦想，让东阳真正成为木雕红木之乡。”

2018 年植树节，浙江省东阳市明堂红木家具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是张向荣。他为自己的梦想下了一次决心，那就是在东阳把海南黄花梨种活。

东阳未曾有过成功栽种海南黄花梨的情况。海南黄花梨属于红木的一种，它对生长环境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将其移栽到其他地方，成活率很低。而且即便成材后，其质地、花纹以及香气等方面也与原本不同，最终只能长成普通的黄花梨木。

张向荣在东阳种下了一株海南黄花梨。他觉得这就像是种下了东阳木雕红木产业传承与发展的希望。

10 月 20 日，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张向荣（右）在他创立的明堂红木家具雕花车间里，与工作人员交流雕刻细节。这些照片均由新华社记者翁忻旸拍摄。

“百工之乡”闯出的产业

历史上，东阳的人口较多而土地较少。面对这种紧张的人地关系，东阳人大多通过发展副业来维持生计。根据《东阳县志》记载，在明清时期，手工业从家庭副业中分离出来，形成了以建筑、竹编、木作泥瓦作以及纺织为主的百工队伍。这就是东阳成为“百工之乡”的由来，同时也是东阳木雕红木产业“木上功夫”的基础。

20世纪80年代，大批东阳木工南下做学徒。

改革开放使广东先富裕起来了。当时，东阳的雕花工每天工资是 6 元，而在广东每天能有 80 到 90 元。张向荣说出了东阳匠人南下的原因。

高工资就意味着工厂能够赚取高利润。在改革开放的第一波红利的影响下，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提升。而更高的生活水平也就意味着会有更高品质的生活追求，于是许多生意人把眼光投向了传统中式高档家具。在广东、云南等木材的原产地，红木家具产业正蓬勃发展，蒸蒸日上。

东阳并非红木这类珍贵硬木的主要产地，本地的家具大多是樟木材质。并且，从事雕工和木工的人员大多为了生计而外出打工，所以发展红木家具产业的商机还未成熟。然而，心灵手巧的东阳匠人善于运用刻刀，将木质家具上的雕花工艺发展到了极为精湛的程度。

改革开放之前，东阳木雕主要是以工艺品以及箱柜家具的形式进行外销。东阳木雕的代表性传承人陆光正表示，到了 20 世纪 80 年代，开始逐渐从外销转变为内销，国内市场得以迅速打开，并且东阳木雕的知名度也在不断地提升。

亚太地区的手工艺大师陆光正（中），他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10 月 19 日，他在自己的创作室内与工作人员交流雕刻细节。

世纪之交时，东阳木雕的招牌开始逐渐打响。长三角区域的消费水平在不断提升。南下打工的匠人非常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商机。于是，大批木匠从各个地方回归到东阳，创办了红木家具厂。

1998 年，张向荣用 2000 元启动金回到东阳创办了向荣红木家具厂。在这一年，他之前在广东中山工厂已经做了 10 年雕花工人。

1990 年代马海军回到东阳，起初创业做胖大海梨膏糖，挣到了 7000 万元，这是他的人生第一桶金，然后他将这笔钱全部投入到红木产业。1990 年代他南下广东工厂钻研木工技术 11 年，2008 年创办了御乾堂宫廷红木家具厂，他 15 岁开始学木工技术，在创办红木家具厂时出手果断，决定一开始就走高端产品路线，因为当时东阳红木家具产业已经起来了。

世纪之交的十几年间，在第一批匠人的努力下，非红木产区的东阳迅速崛起。这里涌现出了一大批红木家具企业。这些企业依托东阳的传统土壤，培育出了大批雕工和木工，同时还拥有历史悠久的精湛技艺，从而在全国红木家具产业中站稳了脚跟。

工作人员在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陆光正的创作室内雕刻作品，这两张图均是（10 月 19 日拍摄的）。

新时代新“匠人”

21 世纪初，东阳红木家具产业开始逐渐发展起来。大家都纷纷想要进入这个市场。在这一时期，红木家具的小作坊和小工厂就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地涌现出来。

2016 年，全市的木雕红木企业数量为 3000 多家。东阳市木雕红木家居产业发展局的局长傅为民表示，在这些企业当中，有许多是“四无企业”，还有一些是环保不达标企业。

2018 年，东阳市政府为了倒逼东阳木雕红木产业转型升级，大力推进环保整治工作。关停并淘汰了“四无企业”以及环保不达标企业，共计 974 家。拆除了违章建筑，面积达到 43 万平方。全市的木雕红木企业数量从 3000 多家压缩到了目前的 1336 家。傅为民表示，规范市场能够成为促进企业优化产能的助推力量。

最迫切的转型需求来自产业内部。新的时代需要“新匠人”。

工作人员在明堂红木家具雕花车间内进行雕刻作品。该车间是由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张向荣创立的（摄于 10 月 20 日）。

2013 年下半年起，红木家具行业的销售量出现下滑。从那之后，整个市场一直处在低迷的状态之中。在业内，有一部分企业存在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行为，这些行为扰乱了市场秩序，这是导致消费不足的部分原因。而市场消费结构发生变化才是根本原因。

红木家具市场消费不足与消费观念的变化存在直接关联。苏阳红红木家具有限公司总经理吴春飞表示。

传统红木家具的样式多仿自明清家具，其工艺较为繁复，呈现出大气稳重的特点，对于中式大宅院而言是十分合适的。然而，现代楼房的户型大多较为小巧紧凑，空间有限，那大而笨重的传统红木家具既无法适用，也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现代年轻人的审美大多倾向于简约，繁复的雕花工艺也逐渐不再受市场喜爱。怎样让红木家具能够符合现代生活以及审美需求，这是产业内部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吴春飞属于“红创二代”，其父亲是东阳红木家具产业的初创一代。东阳的“红创二代”遭遇着相同的困境：他们亲眼目睹了父辈那时古典红木家具市场的繁荣景象，然而当他们接手之后，市场的风向已然悄悄地发生了转变。

我如今所追求的是具备“颜价比”的家具。吴春飞把现代家具里的一些皮革、布料等材质和红木进行了结合，在传统与现代相互碰撞的过程中，发展起了当下开始流行的“新中式”红木家具风格。他创办了“东遇”“南元”这两个“新中式”风格的新品牌，其目的就是为了契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让更多的年轻人喜爱红木家具。

吴春飞密切关注市场风向，他认为不想被淘汰就必须跟上市场的发展。智能科技在家具行业中得到了广泛应用，这引导他们开发一些智能化的红木家具。

在木雕红木家具市场坚持的“红创一代”正承受着时代变革带来的更大痛苦。张向荣表示：“我们自身要挣脱束缚我们的蚕茧。”他还说：“时代发展迅速，观念的改变是企业发展面临的最大困难。”

曾经靠赤手空拳打拼天下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如今的企业，若没有一整套完备且科学的管理体系，便无法把握住市场中那瞬息万变的消费趋向。若想要迈向更广阔的市场，就必须构建起更为现代化的管理体系。

我们在市场调研环节建立了专业团队，在设计环节建立了专业团队，在生产环节建立了专业团队，在营销环节也建立了专业团队。张向荣说，你看这张婴儿床，当不用的时候能够变成一张书桌，这让很多消费者感到眼前一亮。如果没有现在的管理体系，我们是无法做出这样的产品的。

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张向荣查看雕刻在红木家具“一鸣惊人”上的蝉（此场景摄于 10 月 20 日）。

把“匠人精神”传给孩子

在采访中，记者问张向荣：“你对于东阳木雕红木产业的未来是否持乐观态度呢？”

张向荣毫不犹豫地表示很有信心。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个来自深圳的设计团队，团队成员都是 90 后，非常年轻。这个团队来明堂考察之后，改变了原先的设计方案。

这让我看到年轻人具备理解红木家具文化的能力，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充满希望。

采访中，多位受访者都提及了“文化”这个词。“文”在古代与“纹”相同，指的是器物上的纹饰，日常器物上具有图案纹饰的文化传统从古代就开始存在。明堂红木销售负责人叶飞表示，木能寄托情思，红木家具并非仅仅是一件器物，它的每一处雕花、每一个线条都蕴含着文化意义。

有技术且有才思，这就是东阳木雕红木产业所具备的“匠人精神”，同时也是东阳木雕红木产业到现在依然没有衰落的精神根源。

2016 年，东阳木雕小镇被纳入全省第二批历史经典产业特色小镇的创建名单。它具备木雕艺术创意设计的功能，也有生产销售的功能，还有展示展览的功能，同时兼具休闲旅游、行业研讨以及木材交易等功能。它引导着产业的聚集，也推动着文化的传承。

10 月 27 日上午，东阳市六石小学二年级的孩子前往木雕小镇进行研学。在师傅的引导下，他们借助砂纸将小块木板的棱角磨平，亲身感受了木工的一些基本技能。

一些最简单的实践，孩子们在过程中慢慢理解着东阳的“匠人精神”，这也是传承。六石小学二（4）班老师张敏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