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克谈中国发展瓶颈：精英阶层过度消耗于人情世故制约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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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歌《秦琼卖马》——精力如何用在人情世故上

枫泾蔡宏伟

网上广泛流传着马斯克的这样一句话：“中国本具备成为超越美国的发达国家的潜力，然而，大部分的精英阶层却将大量的精力都花费在了人情世故上面，这已然成为了制约中国发展的一个极为关键的瓶颈。”无论这句话是否真的是马斯克所说，他对中国人在人情世故方面耗费大量心智这一实际情况所流露出的痛惜之情，是极为诚挚且中肯的。

闲时检读谈歌的小说《秦琼卖马》，能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即便中国人把精力投入到人情世故中，也会毫不吝惜自己的心智。古董店老板杨成岳出于同情，对曾经的京剧老生名角王超杰伸出了援手。他为了照顾对方的面子，狠心“买进”了对方手中的六只赝品“雍正官窑”盘子；同时，为了保住自己在古董行的信誉，他不惜当着众人的面，掸落那六只伪古董盘子，并出示了真品。原本是一桩很简单的慈善之事，却被中国人演绎成了一场人情世故的戏中戏。杨成岳秉持着“不损己利人”的原则，一方面要让花出去的三千大洋能有个动静，也就是听了两段具有堂会性质的戏；另一方面又不能让业内人士误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以免导致自己的信誉受损，所以不得不当众把“买来”的盘子掸碎。杨老板费尽心思，仅仅是为了做成一件善事。

做成善事，需要在人情世故上花费精力；成就坏事，更是要透彻理解人情、明晰世故。由此，我联想到了王安石和张居正的变法。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当那些精英之士挣脱开人情世故的束缚，想要去整顿、修饰那一片破旧的山河时，死亡却在不经意间来临了。

【附】

秦琼卖马

谈歌

民国二十二年立秋的这天下午，保定城被一片知了的鸣叫声所笼罩。有一辆人力三轮停在了古董店艺园斋的门前。一位身着灰布大褂的中年男子从三轮车上下来，提着一个柳条箱走进了店门。伙计杨三赶忙迎上前去，为男子让座并沏了茶。

我要找韩定宝先生。杨三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低声回答说：韩老板已经离开人世三年了。那汉子的脸色变了，手里的茶碗差点掉落到地上。杨三接着又说：现在的老板是杨成岳先生。汉子呆愣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想见一见杨老板。说着就取出了一张名片。杨三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惊讶地说：您就是王超杰先生啊。您稍等一下。

王超杰被称作北方铁嗓，他主要钻研老生这一领域。在他的一生中，他非常喜爱收藏官窑彩瓷。在几年前的一场中风事件之后，他痊愈了，但左腿变得不太灵活，于是就不再登上舞台进行表演了。

过了一会儿，一位壮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拱手说道：“王先生，幸会。我是杨成岳。之前曾听过王先生的精彩大戏，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缘在此相遇。”王超杰微微一笑：“这么看来，杨老板也是这行里的人了？”杨成岳笑着回答：“不瞒王先生，我杨某也曾是个票友，只是不敢在王先生面前谈论这方面的事情。——不知王先生到保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王超杰笑着说：“有几件古瓷，想让杨先生帮忙鉴赏一下。”便打开柳条箱，取出一摞盘子，放在桌案上，共是六件。

杨成岳凑近仔细查看，看了有半刻时间，接着向王超杰点头并露出微笑。王超杰笑着说：“这是我在很多年前从一个处于落魄境地的商家手中收购得来的。是地道的上品，还请杨老板给个价钱吧。”杨成岳问道：“这是王先生您心爱的东西，为什么要拿出来出售呢？”王超杰深深叹了一口气：“是生活所逼迫，还希望杨老板能够成全。”杨成岳点头笑笑：“我们本店是小本生意，实在不好说出价钱了。还请王先生多多体谅。”王超杰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杨成岳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先暂且不提价钱的事，容我再思考思考。”接着，王超杰起身准备告辞，然而杨成岳却执意要留他吃饭。吃过饭后，杨成岳又给王超杰找了一家上等的客栈，并且店钱和饭钱都由艺园斋来支付。

王超杰抵达保定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在这一天，知名琴师张小武邀请王超杰以及杨成岳一同饮酒。喝了几杯酒之后，话便逐渐多了起来。杨成岳说道：“王先生，以前听您唱一出戏可着实不容易，一张票得卖到十五块大洋呢。”王超杰摆了摆手，笑着说：“好汉就别再提当年的事啦。”张小武也笑着说：“如今为何不趁着兴致唱上几段，让我们二人饱饱耳福呢？”王超杰笑着说：“你们二位想听，那我就给你们干唱几句吧。”张小武赶紧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去把我的胡琴拿来。”

胡琴响起后，王超杰开始唱道：“店主东拉过了黄骠马。”接着他又唱道：“不由得秦叔宝珠泪洒下……”一曲唱完，杨成岳拍掌叫好。他说：“王先生唱得字正腔圆，不过有些悲凉，壮气不足。秦琼秦叔宝是盖世英雄，即便一时落魄，壮志也不应减少才对。”王超杰笑着回应：“秦叔宝到了那时，壮志不减也得减了，毕竟不知道单雄信能否出来啊。”随后三人都笑了起来。

说笑几句后，王超杰说：“超杰这次来保定不是卖马，而是卖瓷器。只是杨老板不愿意成交罢了。”杨成岳思索了一会儿：“王先生如果一定要卖，那就请说一句确定的话吧。”王超杰笑着说：“这几只雍正官窑粉彩过枝碧桃大盘，我当年得到确实不容易。一只盘子五百块大洋总归是值得的吧。”杨成岳思考了一番，然后笑着说：“那行吧，明天你前往我的店里，我们在当面把钱和货物交接清楚，互不相欠。”

第二天，王超杰携带着箱子前往了艺园斋。当他走进店门后，发现张小武和杨成岳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王超杰笑着说：“你们摆好功架啦，是不是还想让我再唱一段来助兴呀？”杨成岳拍掌大笑，说：“正是这个意思呢。”王超杰思索了一下，接着说：“今天就唱一段《奇冤报》吧。”随后胡琴响起，王超杰开始唱起：“还没开始说话就两眼含泪，尊称一声太爷您听我细细讲……”

杨成岳高兴地击掌。张小武感慨地说：“今日真是过了一场非常大的瘾。”王超杰开心地笑道：“已经唱过了，那就请成岳先生过目吧。”杨成岳让账房拿来一箱大洋，然后笑着说：“超杰先生，清点一下。”王超杰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

王超杰告辞后，杨成岳和张小武将他送出门外。一直到看不见王超杰的身影了，他们二人才转回店里。此时，杨成岳盯着那六件瓷盘，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张小武笑着说：“成岳，不清楚你能赚多少呢。”杨成岳露出笑容，然后猛地一挥手，那六件瓷盘便被掸落下来，摔在了地上，碎掉了。张小武十分惊讶，说道：“你……”杨成岳接着说：“请跟我来。”接着走进了里屋，只见货架上有几只盘子。杨成岳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张小武张口结舌地说道：“你是指，超杰先生带来的，是假的……”杨成岳接着说：“没错，那东西最多也就值几吊钱。我看出王先生很喜爱这东西，不好直接说破，也只能装作不明白、傻呆呆的样子了。”说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小武皱着眉头说：“那三千大洋……”杨成岳露出笑容：“我们总共听了超杰先生两出戏，这就值了。钱这种东西，活着的时候带不来，死了的时候带不走，送给王先生，也就算是用在了合适的地方。”

张小武沉默不语，随即转身准备离开。杨成岳叫住他：“小武兄，为何不弹奏琴曲呢？我今日实在是嗓子痒痒的。”张小武愣了一下，随后坐下，拿起了琴。接着，杨成岳开始歌唱，苍凉的唱段顿时充满了整个店铺：“一轮明月照在窗前，愁闷之人心中如同被箭穿过……”

门外已经是秋风一片。